【简介】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莫言演讲的全文(共9篇),仅供参考,大家一起来看看吧。在此,感谢网友“LAOZI”
投稿本文!篇1:莫言演讲
莫言演讲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莫言30日在广州中山大学演讲时,遇到了一位让他“坐不住”的中学生。
“我是一个中学生,现在老师推荐看莫言老师的作品,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莫老师的书看着看着就会看到一些描写性行为的部分,我不知道这适不适合中学生看”?这位让“莫老师”坐不住的中学生,是在莫言演讲完毕现场互动环节时,向莫言抛出了自己的困惑。
莫言是中国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自莫言获奖后,莫言的作品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出现了抢购热潮,不仅家长会买莫言的书给孩子看,中小学校老师也会推荐学生阅读莫言作品。
莫言在受到提问后当场表示“坐不住”,并“谢谢小同学的坦率”。
随后莫言解释道,因为他开始写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成年人,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文学作品里面有关爱情、性的'描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也是对人性的描述和刻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如果要塑造一个非常丰满的人物,那多少要涉及到这样一些描写。
“那时候年轻嘛胆子大,可能写得就稍微露骨一点”,莫言表示,当时自己写作的时候也没考虑到自己的书现在会被中学生和小学生来阅读。同时自己也有了解到网络上有一些影视、文学作品远比自己写得更要“露骨”,怎样控制“这样的东西”不至于影响到中小学生身心健康,是一个全世界都需要关注的问题,有些事情仅靠作家无法控制。
随后,莫言给出了自己最“直接的建议”:“不要听你老师的,不要读我的书。可以读一些写母亲的,写乡村风景的,长大结婚后再读我的小说”。
广州一位从事中学教育工作的张老师也告诉记者,虽然莫言获得了诺贝尔奖,他的作品也确实很不错,许多为孩子买书的家长恐怕自己都没读过莫言的作品,莫言的作品大多数比较“重口味”,并不适合小学生和初中生阅读。
而莫言在8月举行的“中德文学对话”上接受采访时表示,很抱歉自己的书“基本没有适合少年儿童读的,为儿童写书是我多少年来的梦想”。
篇2:莫言演讲的全文
关于莫言演讲的全文
篇一:莫言获奖演说全文
尊敬的瑞典学院各位院士,女士们、先生们:
通过电视或者网络,我想在座的各位,对遥远的高密东北乡,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你们也许看到了我的九十岁的老父亲,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和我的一岁零四个月的外孙女。但有一个我此刻最想念的人,我的母亲,你们永远无法看到了。我获奖后,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荣,但我的母亲却无法分享了。
我母亲生于1922年,卒于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庄东边的桃园里。去年,一条铁路要从那儿穿过,我们不得不将她的坟墓迁移到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掘开坟墓后,我们看到,棺木已经腐朽,母亲的骨殖,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我们只好象征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我感到,我的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就是对母亲的诉说。
我是我母亲最小的孩子。
我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里唯一的一把热水瓶去公共食堂打开水。因为饥饿无力,失手将热水瓶打碎,我吓得要命,钻进草垛,一天没敢出来。傍晚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呼唤我的乳名。我从草垛里钻出来,以为会受到打骂,但母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随着母亲去集体的地里捡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捡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扇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捡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让我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我相逢,我冲上去想找他报仇,母亲拉住了我,平静地对我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我们家难得地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有一碗。正当我们吃饺子的时候,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他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我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母亲训斥了我,然后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老人碗里。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卖白菜,有意无意地多算了一位买白菜的老人一毛钱。算完钱我就去了学校。当我放学回家时,看到很少流泪的母亲泪流满面。母亲并没有骂我,只是轻轻地说:“儿子,你让娘丢了脸。”
我十几岁时,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饥饿,病痛,劳累,使我们这个家庭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以为母亲随时都会自寻短见。每当我劳动归来,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听到她的回应,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一时听不到她的回应,我就心惊胆颤,跑到厢房和磨坊里寻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我便坐在院子里大哭。这时,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边走进来。她对我的哭很不满,但我又不能对她说出我的担忧。母亲看透我的心思,她说:孩子你放心,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我是不会去的。
我生来相貌丑陋,村子里很多人当面嘲笑我。学校里几个性格霸蛮的同学甚至为此而打我。我回家痛哭,母亲便对我说:儿子,你不丑,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里?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变美。后来我进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我背后甚至当面嘲笑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亲的话,便心平气和地向他们道歉。我母亲不识字,但对识字的人十分敬重。我们家生活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我向她提出买书买文具的要求,她总是会满足我。她是个勤劳的人,讨厌懒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为看书耽误了干活,她从来没有批评过我。
有段时间,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我偷偷跑去听书,忘记了她给我分配的活儿。为此,母亲批评了我。晚上,当她就着一盏小灯为家人赶制棉衣时,我忍不住将白天从说书人那听来的故事复述给她听。起初她有些不耐烦,因为在她心目中,说书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们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但我复述的故事,渐渐吸引了她。以后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给我安排活儿,默许我去集市上听书,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也为了向她炫耀我的记忆力,我会把白天听到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很快的,我就不满足复述说书人讲的故事了,我在复述的过程中,不断地添油加醋。我会投我母亲所好,编造一些情节,有时候甚至改变故事结局。我的听众,也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连我的姐姐,我的婶婶,我的奶奶,都成为我的听众。我母亲在听完我的故事后,有时会忧心忡忡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儿啊,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什么人呢?难道要靠耍贫嘴吃饭吗?”
我理解母亲的担忧,因为在村子里,一个贫嘴的孩子,是招人厌烦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我在小说《牛》里所写的那个因为话多被村里人厌恶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时的影子。我母亲经常提醒我少说话,她希望我能做一个沉默寡言、安稳大方的孩子。但
在我身上,却显露出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这无疑是极大的危险,但我的说故事的能力,又带给了她愉悦,这使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有我父母亲的谆谆教导,但我并没改掉我喜欢说话的天性,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对自己的讽刺。
我小学未毕业即辍学,因为年幼体弱,干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滩上去放牧牛羊。当我牵着牛羊从学校门前路过,看到昔日的同学在校园里打打闹闹,我心中充满悲凉,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孩子--离开群体后的痛苦。
到了荒滩后,我把牛羊放开,让它们自己吃草。蓝天如海,草地一望无际,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鸟儿在天上鸣叫。
我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心里空空荡荡。有时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懒洋洋地飘动着的白云,脑海里便浮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幻想,我们那地方流传着很多狐狸变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个狐狸变成美女与我来做伴放牛,但她始终没有出现。但有一次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我面前的草丛中跳出来时,我被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狐狸跑没了踪影,我还在那里颤抖。有时候我会蹲在牛的身旁,看着湛蓝的牛眼和牛眼中我的倒影。有时候我会模范着鸟儿的叫声试图与天上的鸟儿对话,有时候我会对一棵树诉说心声。但鸟儿不理我,树也不理我。--许多年后,当我成为一个小说家,当年的许多幻想,都被我写进了小说。许多人夸我想象力丰富,有一些文学爱好者,希望我能告诉他们培养想象力的秘诀,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
就像中国的先贤老子所说的那样:“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童年辍学,饱受饥饿、孤独、无书可读之苦,但我因此也像我们的前辈作家沈从文那样,及早地开始阅读社会人生这本大书,前面所提到的到集市上去听说书人说书,仅仅是这本大书的一页。
辍学之后,我混迹于成人之中,开始了“用耳朵阅读”的漫长生涯。二百多年前,我的故乡曾出了一个讲故事的伟大天才--蒲松龄。我们村里的许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传人,我在集体劳动的田间地头,在生产队的牛棚马厩,在我爷爷奶奶的热炕头上,甚至在摇摇晃晃地行进着的牛车上,聆听了许许多多神鬼故事,历史传奇,逸闻趣事,这些故事都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家族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使我产生了强烈的现实感。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成为我的写作素材,我当时只是一个迷恋故事的孩子,静心地聆听着人们的讲述。那时我是一个绝对的有神论者,我相信万物都有灵性,我见到一棵大树会肃然起敬,我看到一只鸟会感到它随时会变化成人,我遇到一个陌生人,也怀疑他是一个动物变化而成。每当夜晚我从生产队的记工房回家时,无边的恐惧便包围了我。
为了壮胆,我一边奔跑一边大声歌唱。那时我正处在变声期,嗓音嘶哑,声调难听。我的歌唱,是对我的乡亲们的一种折磨。
我在故乡生存了二十一年,期间离家最远的是乘火车去了一次青岛,还差点迷失在木材厂的巨大木材之间。以至于我的母亲问我去青岛看到了什么风景,我沮丧地告诉她,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堆堆木头。但也就是这次青岛之行,使我产生了离开故乡到外边看世界的强烈愿望。
1976年2月,我应征入伍,背着我母亲卖掉结婚时的首饰帮我购买的四本《中国通史简编》,走出了高密东北乡这个既让我爱又让我恨的地方,开始了我人生的重要时期。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30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和进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
在军营的枯燥生活中,我迎来了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和文学热潮,我从一个用耳朵聆听故事,用嘴巴讲述故事的孩子,开始尝试用笔来讲述故事。起初的道路并不平坦,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二十多年的`农村生活经验是文学的富矿,那时我以为文学就是写好人好事,就是写英雄模范,所以,尽管也发表了几篇作品,但文学价值很低。
1984年秋,我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在我的恩师、著名作家徐怀中的启发指导下,我写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说。在《秋水》这篇小说里,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这个字眼,从此,就如同一个四处游荡的农民有了一片土地,我这样一个文学的流浪汉,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场所。我必须承认,在创建我的文学领地“高密东北乡”的过程中,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和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给了我重要启发。我对他们的阅读并不认真,但他们开天辟地的豪迈精神激励了我,使我明白了一个作家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应该谦卑退让,但在文学创作中,必须颐指气使,独断专行,我追随在这两位大师身后两年,即意识到,必须尽快地逃离他们。我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他们是两座灼热的火炉,而我是冰块,如果离他们太近,会被他们蒸发掉。根据我的体会,一个作家之所以会受到某一位作家的影响,其根本是因为影响者和被影响者灵魂深处的相似之处。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尽管我没有很好地去读他们的书,但只读过几页,我就明白了他们干了什么,也明白了他们是怎样干的,随即我也就明白了我该干什么和我该怎样干。
我该干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讲自己的故事。我的方式,就是我所熟知的集市说书人的方式,就是我的爷爷奶奶,村里的老人们讲故事的方式。坦率地说,讲述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谁会是我的听众,也许我的听众就是那些如我母亲一样的人,也许我的听众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故事,起初就是我的亲身经历。譬如《枯河》中那个遭受痛打的孩子,譬如《透明的红萝卜》中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孩子。我的确曾因为干过一件错事而受到过父亲的痛打。我也的确曾在桥梁工地上为铁匠师傅拉过风箱。当然,个人的经历
无论多么奇特也不可能原封不动地写进小说,小说必须虚构,必须想象。很多朋友说《透明的红萝卜》是我最好的小说,对此我不反驳,也不认同,但我认为《透明的红萝卜》是我的作品中最有象征性、最意味深长的一部。那个浑身漆黑、具有超人的忍受痛苦和感受能力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说的灵魂。尽管在后来的小说里,我写了很多的人物,但没有一个人物,比他更贴近我的灵魂,或者可以说,一个作家所塑造的若干人物中,总有一个领头的,这个沉默的孩子就是一个领头的,他一言不发,但却有力地领导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高密东北乡这个舞台上行,尽情地表演。
自己的故事总是有限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就必须讲他人的故事。于是,我的亲人们的故事,我的村人们的故事,以及我从老人们口中所听到过的祖先们的故事,就像听到集合令的士兵一样,从我的记忆深处涌出来,他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我,等待着我去写他们。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姑姑、叔叔、妻子、女儿,都在我的作品里出现过,还有很多的我们高密东北乡的乡亲,也都在我的小说里露过面。当然,我对他们,都进行了文学化的处理,使他们超越了他们自身,成为文学中的人物。
我最新的小说《蛙》中,就出现了我姑姑的形象。因为我获得诺贝尔奖,许多记者到她家采访,起初她还很耐心地回答提问,但佷快便不胜其烦,跑到县城里她儿子家躲起来了。姑姑确实是我写《蛙》时的模特。但小说中的姑姑,与现实生活中的姑姑有着天壤之别。小说中的姑姑专横跋扈,有时简直是个女匪。现实中的姑姑和善开朗,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现实中的姑姑晚年生活幸福美满。小说中的姑姑到了晚年却因为心灵的巨大痛苦患上了失眠症,身披黑袍,像个幽灵一样在暗夜中游荡。我感谢姑姑的宽容,她没有因为我在小说中把她写成那样而生气;我也十分敬佩我姑姑的明智。她正确地理解了小说中人物与现实中人物的复杂关系。
母亲去世后,我悲痛万分。决定写一部书献给她。这就是那本《丰乳肥臀》。因为胸有成竹,因为感情充沛,仅用了83天,我便写出了这部长达50万字的小说的初稿。
在《丰乳肥臀》这本书里,我肆无忌惮地使用了与我母亲的亲身经历有关的素材,但书中的母亲情感方面的经历,则是虚构或取材于高密东北乡诸多母亲的经历。在这本书的卷首语上,我写下“献给母亲在天之灵”的话。但这本书,实际上是献给天下母亲的,这是我狂妄的野心。就像我希望把小小的“高密东北乡”写成中国乃至世界的缩影一样。
作家的创作过程各有特色,我每本书的构思与灵感触发也都不尽相同。有的小说起源于梦境,譬如《透明的红萝卜》,有的小说发端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件--譬如《天堂蒜薹之歌》。但无论是起源于梦境还是发端于现实,最后都必须和个人的经验相结合,才有可能变成一部具有鲜明个性的、用无数生动描写塑造出了典型人物的、语言丰富多彩、结构匠心独运的文学作品。有必要特别提及的是,在《天堂蒜薹之歌》中,我让一个真正的说书人登场,并在书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十分抱歉地使用了这个说书人真实姓名。
篇3:关于莫言演讲发言稿
我是念文学出身,三十年前对文学创作曾有过关注,写过文章,出过书,有一点发言权。近三十年一直致力于思想史和学术史的研究,对当代文学就没有发言权了。当然认识一些作家,王蒙、王安忆、贾平凹等,有的保持了联系。和莫言认识的很晚,见过,但真正认识,是他调来艺术研究院以后。参加一些会,听他的发言。三年前在湖南召开两岸经济文化论坛,我们都参加了,他对我多所照拂。
莫言的作品触及到了乡土中国社会经络的痛閾,写出了人性的挣扎与坚韧。他的文学是有力量的。很多作家在生活面前、在现实面前采取的是妥协的态度。但莫言的创作是不妥协的。不妥协的文学就有力量。包括《生死疲劳》和最近的《蛙》,都是这样的作品。
因此莫言的获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尽管对诺贝尔奖有各种说法,有多少潜台词,多少潜规则,钱锺书先生甚至说诺贝尔这个人,一生做的两件事都不怎么样,一是发明炸药,二是设立诺贝尔奖。钱先生说,诺贝尔文学奖的危害比发明炸药的危害还大。后来知道,这个话萧伯纳也说过。但是这一次,这次莫言的获奖,我认为是给一个真正的中国作家的,是给中国文学的。
当然一切荣誉都是外在的,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刚才莫言的发言,似乎有这样的意思。祝贺莫言!为你高兴!
篇4:莫言诺贝尔文学奖演讲全文
尊敬的瑞典学院各位院士,女士们、先生们:
通过电视或网络,我想在座的各位对遥远的高密东北乡,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你们也许看到了我的九十岁的老父亲,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儿,和我的一岁零四个月的外孙子。但是有一个此刻我最想念的人,我的母亲,你们永远无法看到了。我获奖后,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荣,但我的母亲却无法分享了。
我母亲生于1922年,卒于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庄东边的桃园里。去年,一条铁路要从那儿穿过,我们不得不将她的坟墓迁移到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掘开坟墓后,我们看到,棺木已经腐朽,母亲的骨殖,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我们只好象征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我感到,我的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就是对母亲的诉说。
我是我母亲最小的孩子。
我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里唯一的一把热水壶去公共食堂打开水。因为饥饿无力,失手将热水瓶打碎,我吓得要命,钻进草垛,一天没敢出来。傍晚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呼唤我的乳名,我从草垛里钻出来,以为会受到打骂,但母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集体的地理拣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拣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煽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拣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深我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我相逢,我冲上去想找他报仇,母亲拉住了我,平静的对我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我们家难得的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有一碗。正当我们吃饺子时,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他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我气急败坏的说:“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母亲训斥了我,然后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了老人碗里。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卖白菜,有意无意的多算了一位买白菜的老人一毛钱。算完钱我就去了学校。当我放学回家时,看到很少流泪的母亲泪流满面。母亲并没有骂我,只是轻轻的说:“儿子,你让娘丢了脸。”
我十几岁时,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饥饿,病痛,劳累,使我们这个家庭陷入了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兆,以为母亲随时都会自己寻短见。每当我劳动归来,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听到她的回应,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一时听不到她的回应,我就心惊胆战,跑到厨房和磨坊里寻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我便坐在了院子里大哭。这时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面走进来。她对我的哭很不满,但我又不能对她说出我的担忧。母亲看到我的心思,她说:“孩子你放心,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我是不会去的。”
我生来相貌丑陋,村子里很多人当面嘲笑我,学校里有几个性格霸蛮的同学甚至为此打我。我回家痛哭,母亲对我说:“儿子,你不丑,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里?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变美。”后来我进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后甚至当面嘲弄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亲的话,便心平气和地向他们道歉。
我母亲不识字,但对识字的人十分敬重。我们家生活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我对她提出买书买文具的要求,她总是会满足我。她是个勤劳的人,讨厌懒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为看书耽误了干活,她从来没批评过我。
有一段时间,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我偷偷地跑去听书,忘记了她分配给我的活儿。为此,母亲批评了我,晚上当她就着一盏小油灯为家人赶制棉衣时,我忍不住把白天从说书人听来的故事复述给她听,起初她有些不耐烦,因为在她心目中说书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们嘴里冒不出好话来。但我复述的故事渐渐的吸引了她,以后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给我排活,默许我去集上听书。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也为了向她炫耀我的记忆力,我会把白天听到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很快的,我就不满足复述说书人讲的故事了,我在复述的过程中不断的添油加醋,我会投我母亲所好,编造一些情节,有时候甚至改变故事的结局。我的听众也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连我的姐姐,我的婶婶,我的奶奶都成为我的听众。我母亲在听完我的故事后,有时会忧心忡忡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儿啊,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什么人呢?难道要靠耍贫嘴吃饭吗?”
我理解母亲的担忧,因为在村子里,一个贫嘴的孩子,是招人厌烦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我在小说《牛》里所写的那个因为话多被村子里厌恶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时的影子。我母亲经常提醒我少说话,她希望我能做一个沉默寡言、安稳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却显露出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这无疑是极大的危险,但我说的故事的能力,又带给了她愉悦,这使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我有父母亲的谆谆教导,但我并没有改掉我喜欢说话的天性,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对自己的讽刺。
我小学未毕业即辍学,因为年幼体弱,干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滩上去放牧牛羊。当我牵着牛羊从学校门前路过,看到昔日的同学在校园里打打闹闹,我心中充满悲凉,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孩子,离开群体后的痛苦。
到了荒滩上,我把牛羊放开,让它们自己吃草。蓝天如海,草地一望无际,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鸟儿在天上鸣叫。我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心里空空荡荡。有时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懒洋洋地飘动着的白云,脑海里便浮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幻象。我们那地方流传着许多狐狸变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个狐狸变成美女与我来作伴放牛,但她始终没有出现。但有一次,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我面前的草丛中跳出来时,我被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狐狸跑没了踪影,我还在那里颤抖。有时候我会蹲在牛的身旁,看着湛蓝的牛眼和牛眼中的我的倒影。有时候我会模仿着鸟儿的叫声试图与天上的鸟儿对话,有时候我会对一棵树诉说心声。但鸟儿不理我,树也不理我。许多年后,当我成为一个小说家,当年的许多幻想,都被我写进了小说。很多人夸我想象力丰富,有一些文学爱好者,希望我能告诉他们培养想象力的秘诀,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
就像中国的先贤老子所说的那样:“福兮祸之所伏,福祸福所倚”,我童年辍学,饱受饥饿、孤独、无书可读之苦,但我因此也像我们的前辈作家沈从文那样,及早地开始阅读社会人生这本大书。前面所提到的到集市上去听说数人说书,仅仅是这本大书中的一页。
辍学之后,我混迹于成人之中,开始了“用耳朵阅读”的漫长生涯。二百多年前,我的故乡曾出了一个讲故事的伟大天才――蒲松龄,我们村里的许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传人。我在集体劳动的田间地头,在生产队的牛棚马厩,在我爷爷奶奶的热炕头上,甚至在摇摇晃晃地进行着的牛车社,聆听了许许多多神鬼故事,历史传奇,逸闻趣事,这些故事都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家庭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使我产生了强烈的现实感。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成为我的写作素材,我当时只是一个迷恋故事的孩子,醉心地聆听着人们的讲述。那时我是一个绝对的有神论者,我相信万物都有灵性,我见到一棵大树会肃然起敬。我看到一只鸟会感到它随时会变化成人,我遇到一个陌生人,也会怀疑他是一个动物变化而成。每当夜晚我从生产队的记工房回家时,无边的恐惧便包围了我,为了壮胆,我一边奔跑一边大声歌唱。那时我正处在变声期,嗓音嘶哑,声调难听,我的歌唱,是对我的乡亲们的一种折磨。
我在故乡生活了二十一年,期间离家最远的是乘火车去了一次青岛,还差点迷失在木材厂的巨大木材之间,以至于我母亲问我去青岛看到了什么风景时,我沮丧地告诉她: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堆堆的木头。但也就是这次青岛之行,使我产生了想离开故乡到外边去看世界的强烈愿望。
1976 年2 月,我应征入伍,背着我母亲卖掉结婚时的首饰帮我购买的四本《中国通史简编》,走出了高密东北乡这个既让我爱又让我恨的地方,开始了我人生的重要时期。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30 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与进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
在军营的枯燥生活中,我迎来了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和文学热潮,我从一个用耳朵聆听故事,用嘴巴讲述故事的孩子,开始尝试用笔来讲述故事。起初的道路并不平坦,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二十多年的农村生活经验是文学的富矿,那时我以为文学就是写好人好事,就是写英雄模范,所以,尽管也发表了几篇作品,但文学价值很低。
1984年秋,我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在我的恩师著名作家徐怀中的启发指导下,我写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说。在《秋水》这篇小说里,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这个字眼,从此,就如同一个四处游荡的农民有了一片土地,我这样一个文学的流浪汉,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场所。我必须承认,在创建我的文学领地“高密东北乡”的过程中,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和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给了我重要启发。我对他们的阅读并不认真,但他们开天辟地的豪迈精神激励了我,使我明白了一个作家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应该谦卑退让,但在文学创作中,必须颐指气使,独断专行。我追随在这两位大师身后两年,即意识到,必须尽快地逃离他们,我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他们是两座灼热的火炉,而我是冰块,如果离他们太近,会被他们蒸发掉。根据我的体会,一个作家之所以会受到某一位作家的影响,其根本是因为影响者和被影响者灵魂深处的相似之处。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尽管我没有很好地去读他们的书,但只读过几页,我就明白了他们干了什么,也明白了他们是怎样干的,随即我也就明白了我该干什么和我该怎样干。
篇5:莫言获奖演讲英文版
关于莫言获奖演讲英文版
distinguished members of the swedish academy, ladies and gentlemen:
through the mediums of television and the internet, i imagine that everyone here has at least a nodding acquaintance with far-off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you may have seen my ninety-year-old father, as well as my brothers, my sister, my wife and my daughter, even my granddaughter, now a year and four months old. but the person who is most on my mind at this moment, my mother, is someone you will never see. many people have shared in the honor of winning this prize, everyone but her.
my mother was born in 1922 and died in 1994. we buried her in a peach orchard east of the village. last year we were forced to move her grave farther away from the village in order to make room for a proposed rail line. when we dug up the grave, we saw that the coffin had rotted away and that her body had merged with the damp earth around it. so we dug up some of that soil, a symbolic act, and took it to the new gravesite. that was when i grasped the knowledge that my mother had become part of the earth, and that when i spoke to mother earth, i was really speaking to my mother.
i was my mother's youngest child. my earliest memory was of taking our only vacuum bottle to the public canteen for drinking water. weakened by hunger, i dropped the bottle and broke it. scared witless, i hid all that day in a haystack. toward evening, i heard my mother calling my childhood name, so i crawled out of my hiding place, prepared to receive a beating or a scolding. but mother didn't hit me, didn't even scold me. she just rubbed my head and heaved a sigh.
my most painful memory involved going out in the collective's field with mother to glean ears of wheat. the gleaners scattered when they spotted the watchman. but mother, who had bound feet, could not run; she was caught and slapped so hard by the watchman, a hulk of a man, that she fell to the ground. the watchman confiscated the wheat we'd gleaned and walked off whistling. as she sat on the ground, her lip bleeding, mother wore a look of hopelessness i'll never forget. years later, when i encountered the watchman, now a gray-haired old man, in the marketplace, mother had to stop me from going up to avenge her. “son,” she said evenly, “the man who hit me and this man are not the same person.”
my clearest memory is of a moon festival day, at noontime, one of those rare occasions when we ate jiaozi at home, one bowl apiece. an aging beggar came to our door while we were at the table, and when i tried to send him away with half a bowlful of dried sweet potatoes, he reacted angrily: “i'm an old man,” he said. “you people are eating jiaozi, but want to feed me sweet potatoes. how heartless can you be?” i reacted just as angrily: “we're lucky if we eat jiaozi a couple of times a year, one small bowlful apiece, barely enough to get a taste! you should be thankful we're giving you sweet potatoes, and if you don't want them, you can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 after (dressing me down) reprimanding me, mother dumped her half bowlful of jiaozi into the old man's bowl.my most remorseful memory involves helping mother sell cabbages at market, and me overcharging an old villager one jiao – intentionally or not, i can't recall – before heading off to school. when i came home that afternoon, i saw that mother was crying, something she rarely did. instead of scolding me, she merely said softly, “son, you embarrassed your mother today.”
mother contracted a serious lung disease when i was still in my teens. hunger, disease, and too much work made things extremely hard on our family. the road ahead looked especially bleak, and i had a bad feeling about the future, worried that mother might take her own life. every day, the first thing i did when i walked in the door after a day of hard labor was call out for mother.
篇6:莫言瑞典文学院诺贝尔奖演讲
莫言,原名管谟业,1955年2月17日生,祖籍山东高密,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他自1980年代以一系列乡土作品崛起,充满着“怀乡”以及“怨乡”的复杂情感,被归类为“寻根文学”作家。
20xx年,莫言的《红高粱》入选《亚洲周刊》评选的“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20xx年《檀香刑》全票入围茅盾文学奖初选。
20xx年莫言荣获茅盾文学奖。 20xx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2月6日,莫言获颁授澳门大学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20xx年10月30日,中国首家培养网络文学原创作者的公益性大学“网络文学大学”开学,莫言担任该校的名誉校长。
篇7:莫言演讲稿
莫言文学讲座现场
我说一句演讲稿之外的话。两个小时以前,我们瑞典学院的常务秘书,他的夫人生了一个小女孩。这是一个美丽故事的开端。我相信我们在座有懂中文和懂外文的人,会把我刚才的话转告给他,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
此刻最想与母亲分享我的光荣 可这永远无法实现了
尊敬的瑞典学院各位院士,女士们、先生们:
通过电视或者网络,我想在座的各位,对遥远的高密东北乡,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你们也许看到了我九十岁的老父亲,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儿和我的一岁零四个月的外孙女。但有一个我此刻最想念的人——我的母亲——你们永远无法看到了。我获奖后,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荣,但我的母亲却无法分享了。
我母亲生于1922年,卒于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庄东边的桃园里。去年,一条铁路要从那儿穿过,我们不得不将她的坟墓迁移到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掘开坟墓后,我们看到,棺木已经腐朽,母亲的骨殖,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我们只好象征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我感到,我的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就是对母亲的诉说。
讲述与母亲的四个故事 童年最痛苦的事是目睹母亲被打
我是我母亲最小的孩子。
我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里唯一的一把热水瓶去公共食堂打开水。因为饥饿无力,失手将热水瓶打碎,我吓得要命,钻进草垛,一天没敢出来。傍晚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呼唤我的乳名。我从草垛里钻出来,以为会受到打骂,但母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随着母亲去集体的地里捡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捡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搧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捡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让我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我相逢,我冲上去想找他报仇,母亲拉住了我,平静地对我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我们家难得地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有一碗。正当我们吃饺子的时候,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他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我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母亲训斥了我,然后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老人碗里。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卖白菜,有意无意地多算了一位买白菜的老人一毛钱。算完钱我就去了学校。当我放学回家时,看到很少流泪的母亲流泪满面。母亲并没有骂我,只是轻轻地说:“儿子,你让娘丢了脸。”
母亲中年患病活着没有乐趣 只为让家人放心
我十几岁时,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饥饿,病痛,劳累,使我们这个家庭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以为母亲随时都会自寻短见。每当我劳动归来,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听到她的回应,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一时听不到她的回应,我就心惊胆颤,跑到厢房和磨坊里寻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我便坐在院子里大哭。这时,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面走进来。她对我的哭很不满,但我又不能对她说出我的担忧。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说:“孩子,你放心,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我是不会去的。”
生来相貌丑陋 母亲教导只要心存善良,多做好事,丑也能变美
我生来相貌丑陋,村子里很多人当面嘲笑我,学校里有几个性格霸蛮的同学甚至为此打我。我回家痛哭,母亲对我说:“儿子,你不丑。你不缺鼻子也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里?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变美。”后来我进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后甚至当面嘲笑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亲的话,便心平气和地向他们道歉。
我母亲不识字,但对识字的人十分敬重。我们家生活困难,经常吃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我对她提出买书买文具的要求,她总是会满足我。她是个勤劳的人,讨厌懒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为看书耽误了干活,她从来没批评过我。
母亲曾因我太会讲故事而发愁:难道要靠耍贫嘴吃饭吗?
有一段时间,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我偷偷地跑去听书,忘记了她分配给我的活儿。为此,母亲批评了我。晚上,当她就着一盏小油灯为家人赶制棉衣时,我忍不住地将白天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复述给她听,起初她很不耐烦,因为在她心目中,说书人都是油腔滑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们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但我复述的故事,渐渐地吸引了她。以后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给我派活儿,默许我去集市上听书。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也为了向她炫耀我的记忆力。我会把白天听到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很快的,我就不满足复述说书人讲的故事了,我在复述的过程中,不断地添油加醋。我会投我母亲所好,编造一些情节,有时候甚至改变故事结局。我的听众,也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连我的姐姐,我的婶婶,我的奶奶,都成为我的听众。我母亲在听完我的故事后,有时会忧心忡忡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儿啊,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什么人呢?难道要靠耍贫嘴吃饭吗?”
母亲没有改掉我喜欢说话的天性 “莫言”这个名字很像对自己的讽刺 我理解母亲的担忧,因为在村子里,一个贫嘴的孩子,是招人厌烦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我在小说《牛》里所写的那个因为话多被村里人厌恶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时的影子。我母亲经常提醒我少说话,她希望我能做一个沉默寡言、安稳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却显露出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这无疑是极大的危险,但我的说故事的能力,又带给了她愉悦,这使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有我父母亲的敦敦教导,但我并没改掉我喜欢说话的天性,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对自己的讽刺。
小学未毕业即辍学 看到昔日同学在校园里打闹心中充满悲凉
我小学未毕业即辍学,因为年幼体弱,干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滩上去放牧牛羊。当我牵着牛羊从学校门前路过,看到昔日的同学在校园里打打闹闹,我心中充满悲凉,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孩子——离开群体后的痛苦。
到了荒滩后,我把牛羊放开,让它们自己吃草。蓝天如海,草地一望无际,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鸟儿在天上鸣叫。我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心里边空空荡荡。有时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懒洋洋地飘动着的白云,脑海里便浮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幻想,我们那地方流传着很多狐狸变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个狐狸变成美女与我来做伴放牛,但她始终没有出现。但有一次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我面前的草丛中跳出来时,我被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狐狸跑没了踪影,我还在那里颤抖。有时候我会蹲在牛的身旁,看着湛蓝的牛眼和牛眼中我的倒影。有时候我会模范着鸟儿的叫声试图与天上的鸟儿对话,有时候我会对着一棵树诉说心声。但鸟儿不理我,树也不理我。——许多年后,当我成为一个小说家,当年的许多幻想,都被我写进了小说。很多人夸我想象力丰富,有一些文学爱好者,希望我能告诉他们培养想象力的秘诀,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
就像中国的先贤老子所说的那样:“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童年辍学,饱受饥饿、孤独、无书可读之苦,但我因此也像我们的前辈作家沈从文那样,及早地开始阅读社会人生这本大书,前面所提到的到集市上去听说书人说书,仅仅是这本大书中的一页。
我是蒲松龄的传人 聆听家乡人讲故事时是有神论者
辍学之后,我混迹于成人之中,开始了“用耳朵阅读”的漫长生涯。二百多年前,我的故乡曾出了一个讲故事的伟大天才——蒲松龄。我们村里的许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传人,我在集体劳动的田间地头,在生产队的牛棚马厩,在我爷爷奶奶的热炕头上,甚至在摇摇晃晃地行进着的马车上,聆听了许许多多神鬼故事、历史传奇、逸闻趣事。这些故事都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家族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使我产生了强烈的现实感。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成为我的写作素材,我当时只是一个迷恋故事的孩子,醉心地聆听着人们的讲述。那时我是一个绝对的有神论者,我相信万物都有灵性。我见到一棵大树会肃然起敬。我看到一只鸟会感到它随时会变化成人,我遇到一个陌生人,也会怀疑他是一个动物变化而成。每当夜晚我从生产队的技工房回家时,无边的恐惧便包围了我,为了壮胆,我一边奔跑一边大声歌唱。那时我正处在变声期,嗓音嘶哑,声调难听,我的歌唱,是对我的乡亲们的一种折磨。
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
我在故乡生活了二十一年,期间离家最远的是乘火车去了一次青岛,还差点迷失在木材厂的巨大木材之间,以至于我母亲问我去青岛看到了什么风景时,我沮丧地回答她: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堆堆的木头。但也就是这次青岛之行,使我产生了想离开故乡到外边去看世界的强烈愿望。
1976年2月,我应征入伍,背着我母亲卖掉结婚时的首饰帮我购买的四本《中国通史简编》,走出了高密东北乡这个既让我爱又让我恨的地方。开始了我人生的重要时期。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30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与进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
刚开始写作时 以为文学就是写好人好事英雄模范
在军营的枯燥生活中,我迎来了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和文学热潮,我从一个用耳朵聆听故事,用嘴巴讲述故事的孩子,开始尝试用笔来讲述故事。起初的道路并不平坦,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二十多年的农村生活经验是文学的富矿,那时我以为文学就是写好人好事就是写英雄模范,所以,尽管也发表了几篇作品,但大部分文学价值都不高。
作家之所以会受到其他作家影响,是因为影响者和被影响者灵魂相似 1984年秋,我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在我的恩师著名作家徐怀中的启发指导下,我写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说。在《秋水》这篇小说里,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这个字眼,从此,就如同一个四处游荡的农民有了一片土地,我这样一个文学的流浪汉,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场所。我必须承认,在创建我的文学领地“高密东北乡”的过程中,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和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给了我重要启发。我对他们的阅读并不认真,但他们开天辟地的豪迈精神激励了我,使我明白了一个作家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应该谦卑退让,但在文学创作中,必需颐指气使,独断专行。我追随在这两位大师身后两年,即意识到,必需尽快地逃离他们。我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他们是两座灼热的火炉,而我是冰块,如果离他们太近,会被他们蒸发掉。根据我的体会,一个作家之所以会受到某一位作家的影响,其根本是因为影响者和被影响者灵魂深处的相似之处。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尽管我没有很好地去读他们的书,但只读过几页,我就明白了他们干了什么,也明白了他们是怎么样干的,随即我也明白了我该干什么和我该怎样干。
《透明的红萝卜》是我最意味深长的一部作品 其中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说的灵魂
我该干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讲自己的故事。我的方式就是我所熟知的集市说书人的方式。就是我的爷爷奶奶、村里的老人们讲故事的方式。坦率地说,讲述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谁会是我的听众,也许我的听众就是那些如我母亲一样的人,也许我的听众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故事,起初就是我的亲身经历,譬如《枯河》中那个遭受痛打的孩子,譬如《透明的红萝卜》中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孩子。我的确曾因为干过一件错事而受到母亲的痛打,我也的确曾在桥梁工地上为铁匠师傅拉过风箱。当然,个人的经历无论多么奇特也不可能原封不动地写进小说,小说必需虚构,必需想象。很多朋友说《透明的红萝卜》是我最好的小说,对此我不反驳,也不认同。但我认为《透明的红萝卜》是我的作品中最有象征性、最意味深长的一部。那个浑身漆黑、具有超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超人的感受能力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说的灵魂,尽管在后来的小说里,我写了很多的人物,但没有一个人物,比他更贴近我的灵魂。或者可以说,一个作家所塑造的若干人物中,总有一个领头的,这个沉默的孩子就是一个领头的.,他一言不发,但却有力地领导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高密东北乡这个舞台上,尽情地表演着。
自己的故事总是有限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就必须讲他人的故事。于是,我的亲人们的故事,我的村人们的故事,以及我从老人们口中听到过的祖先们的故事,就像听到集合令的士兵一样。从我的记忆深处涌出来。他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等待着我去写他们,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姑姑、叔叔、妻子、女儿,都在我的作品里出现过。还有很多的我们高密东北乡的乡亲,也都在我的小说里露过面。当然,我对他们,都进行了文学化的处理,使他们超越了他们自身,成为文学中的人物。
《丰乳肥臀》是献给自己母亲的,也是献给天下所有母亲的
我最新的小说《蛙》中,就出现了我姑姑的形象,因为我获得诺贝尔奖,许多记者到她家采访,起初她还很耐心地回答提问,但很快便不胜其烦,跑到县城里她儿子家躲起来了。姑姑确实是我写《蛙》时的模特,但小说中的姑姑,与现实生活中的姑姑有着天壤之别。小说中的姑姑专横跋扈,有时简直像个女匪,现实中的姑姑和善开朗,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现实中的姑姑晚年生活幸福美满,小说中的姑姑到了晚年却因为心灵的巨大痛苦患上了失眠症,身披黑袍,像个幽灵一样在暗夜中游荡。我感谢姑姑的宽容,她没有因为我在小说中把她写成那样而生气;我也十分敬佩我姑姑的明智,她正确地理解了小说中人物与现实中人物的复杂关系。
母亲去世后,我悲痛万分,决定写一部书献给她。这就是那本《丰乳肥臀》。因为胸有成竹,因为情感充盈,仅用了83天,我便写出了这部长达50多万字的小说的初稿。
在《丰乳肥臀》这本书里,我肆无忌惮地使用了与我母亲的亲身经历有关的素材,但书中的母亲情感方面的经历,则是虚构或取材于高密东北乡诸多母亲的
篇8:莫言演讲稿
尊敬的国王、王后和王室成员,女士们先生们:
我的讲稿忘在旅馆了,但是我记在脑子里了。
我获奖以来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由此也可以见证到,诺贝尔奖确实是一个影响巨大的奖项,它在全世界的地位无法动摇。我是一个来自中国山东高密东北乡的一个农民的儿子,能在这样一个殿堂中领取这样一个巨大的奖项,很像一个童话,但它毫无疑问是一个事实
我想借这个机会,向诺奖基金会,向支持了诺贝尔奖的瑞典人民,表示崇高的敬意。要像瑞典皇家学院坚守自己信念的院士表示崇高的敬意和真挚的感谢。
我还要感谢那些把我的作品翻译成了世界很多语言的翻译家们。没有他们的创造性的劳动,文学只是各种语言的文学。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劳动,文学才可以变为世界的文学。
当然我还要感谢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们。他们的友谊,他们的智慧,都在我的作品里闪耀光芒。
文学和科学相比较没有的确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文学的最大的用处,也许就是他没有用处。
谢谢大家!
以下为莫言为此次晚宴准备的演讲稿原文及英文译文,与上面的现场即兴演讲不一致: 莫言在诺贝尔晚宴上的答谢词(准备稿)
12月10日(当地时间)
Mo Yan's Prepared Banquet Speech at the Nobel Banquet
10 December
尊敬的国王陛下、王后陛下,女士们,先生们:
Your Majesties, Your Royal Highnesses, Ladies and Gentlemen,
我,一个来自遥远的中国山东高密东北乡的农民的儿子,站在这个举世瞩目的殿堂上,领取了诺贝尔文学奖,这很像一个童话,但却是不容置疑的现实。
For me, a farm boy from Gaomi's Northeast Township in far-away China, standing here in this world-famous hall after having received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feels like a fairy tale, but of course it is true.
获奖后一个多月的经历,使我认识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巨大的影响和不可撼动的尊严。我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这是千载难逢的认识人世的机会,更是一个认清自我的机会。
My experiences during the months since the announcement have made me aware of the enormous impact of the Nobel Prize and the unquestionable respect it enjoys. I have tried to view what has happened during this period in a cool, detached way. It has been a golden opportunity for me to learn about the world and, even more so, an opportunity for me to learn about myself.
我深知世界上有许多作家有资格甚至比我更有资格获得这个奖项;我相信,只要他们坚持写下去,只要他们相信文学是人的光荣也是上帝赋予人的权利,那么,“他必将华冠加在你头上,把荣冕交给你。”(《圣经箴言第四章》)
I am well aware that there are many writers in the world who would be more worthy Laureates than I. I am convinced that if they only continue to write, if they only believe that literature is the ornament of humanity and a God-given right, “She will give you a garland to grace your head and present you with a glorious crown.” (Proverbs 4:9)
我深知,文学对世界上的政治纷争、经济危机影响甚微,但文学对人的影响却是源远流长。有文学时也许我们认识不到它的重要,但如果没有文学,人的生活便会粗鄙野蛮。因此,我为自己的职业感到光荣也感到沉重。
I am also well aware that literature only has a minimal influence on political disputes or economic crises in the world, but its significance to human beings is ancient. When literature exists, perhaps we do not notice how important it is, but when it does not exist, our lives become coarsened and brutal. For this reason, I am proud of my profession, but also aware of its importance.
借此机会,我要向坚定地坚持自己信念的瑞典学院院士们表示崇高的敬意,我相信,除了文学,没有任何能够打动你们的理由。
I want to take this opportunity to express my admiration for the members of the Swedish Academy, who stick firmly to their own convictions. I am confident that you will not let yourselves be affected by anything other than literature.
我还要向翻译我作品的各国翻译家表示崇高的敬意,没有你们,世界文学这个概念就不能成立。你们的工作,是人类彼此了解、互相尊重的桥梁。当然,在这样的时刻,我不会忘记我的家人、朋友对我的支持和帮助,他们的智慧和友谊在我的作品里闪耀光芒。
I also want to express my respect for the translators from various countries who have translated my work. Without you, there would be no world literature. Your work is a bridge that helps people to understand and respect each other. Nor, at this moment, can I forget my family and friends, who have given me their support and help. Their wisdom and friendship shines through my work.
最后,我要特别地感谢我的故乡中国山东高密的父老乡亲,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还要特别地感谢那片生我养我的厚重大地,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便是这片水土养育出来的一个说书人,我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
Finally, I wish to extend special thanks to my older relatives and compatriots at home in Gaomi, Shandong, China. I was, am and always will be one of you. I also thank the fertile soil that gave birth to me and nurtured me. It is often said that a person is shaped by the place where he grows up. I am a storyteller, who has found nourishment in your humid soil. Everything that I have done, I have done to thank you!
谢谢大家!
My sincere thanks to all of you!
篇9:莫言演讲稿
北京时间2012年12月8日0时30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在瑞典学院发表演讲,以下为演讲实录,英文由Howard Goldblatt翻译:
尊敬的瑞典学院各位院士,女士们、先生们:
Distinguished members of the Swedish Academy, Ladies and Gentlemen: 通过电视或网络,我想在座的各位,对遥远的高密东北乡,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你们也许看到了我的九十岁的老父亲,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儿和我的一岁零四个月的外孙子,但是有一个此刻我最想念的人,我的母亲,你们永远无法看到了。我获奖后,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荣,但我的母亲却无法分享了。 Through the mediums of television and the Internet, I imagine that everyone here has at least a nodding acquaintance with far-off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You may have seen my ninety-year-old father, as well as my brothers, my sister, my wife and my daughter, even my granddaughter, now a year and four months old. But the person who is most on my mind at this moment, my mother, is someone you will never see. Many people have shared in the honor of winning this prize, everyone but her.
我母亲生于1922年,卒于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庄东边的桃园里。去年,一条铁路要从那儿穿过,我们不得不将她的坟墓迁移到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掘开坟墓后,我们看到,棺木已经腐朽,母亲的骨殖,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我们只好象征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我感到,我的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就是对母亲的诉说。
My mother was born in 1922 and died in 1994. We buried her in a peach orchard east of the village. Last year we were forced to move her grave farther away from the village in order to make room for a proposed rail line. When we dug up the grave, we saw that the coffin had rotted away and that her body had merged with the damp earth around it. So we dug up some of that soil, a symbolic act, and took it to the new gravesite. That was when I grasped the knowledge that my mother had become part of the earth, and that when I spoke to mother earth, I was really speaking to my mother. 我是我母亲最小的孩子。
I was my mother’s youngest child.
我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里唯一的一把热水壶去公共食堂打开水。因为饥饿无力,失手将热水瓶打碎,我吓得要命,钻进草垛,一天没敢出来。傍晚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呼唤我的乳名,我从草垛里钻出来,以为会受到打骂,但母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
My earliest memory was of taking our only vacuum bottle to the public canteen for drinking water. Weakened by hunger, I dropped the bottle and broke it. Scared witless, I hid all that day in a haystack. Toward evening, I heard my mother calling my childhood name, so I crawled out of my hiding place, prepared to receive a beating or a scolding. But Mother didn’t hit me, didn’t even scold me. She just rubbed my head and heaved a sigh. 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集体的地理拣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拣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煽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拣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深我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我相逢,我冲上去想找他报仇,母亲拉住了我,平静的对我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My most painful memory involved going out in the collective’s field with Mother to glean ears of wheat. The gleaners scattered when they spotted the watchman. But Mother, who had bound feet, could not run; she was caught and slapped so hard by the watchman, a hulk of a man, that she fell to the ground. The watchman confiscated the wheat we’d gleaned and walked off whistling. As she sat on the ground, her lip bleeding, Mother wore a look of hopelessness I’ll never forget. Years later, when I encountered the watchman, now a gray-haired old man, in the marketplace, Mother had to stop me from going up to avenge her. “Son,” she said evenly, “the man who hit me and this man are not the same person.”
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我们家难得的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有一碗。正当我们吃饺子时,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他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我气急败坏的说:“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母亲训斥了我,然后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了老人碗里。
My clearest memory is of a Moon Festival day, at noontime, one of those rare occasions when we ate jiaozi at home, one bowl apiece. An aging beggar came to our door while we were at the table, and when I tried to send him away with half a bowlful of dried sweet potatoes, he reacted angrily: “I’m an old man,” he said. “You people are eating jiaozi, but want to feed me sweet potatoes. How heartless can you be?” I reacted just as angrily: “We’re lucky if we eat jiaozi a couple of times a year, one small bowlful apiece, barely enough to get a taste! You should be thankful we’re giving you sweet potatoes, and if you don’t want them, you can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 After (dressing me down) reprimanding me, Mother dumped her half bowlful of jiaozi into the old man’s bowl.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卖白菜,有意无意的多算了一位买白菜的老人一毛钱。算完钱我就去了学校。当我放学回家时,看到很少流泪的母亲泪流满面。母亲并没有骂我,只是轻轻的说:“儿子,你让娘丢了脸。”
My most remorseful memory involves helping Mother sell cabbages at market, and me overcharging an old villager one jiao – intentionally or not, I can’t recall – before heading off to school. When I came home that afternoon, I saw that Mother was crying, something she rarely did. Instead of scolding me, she merely said softly, “Son, you embarrassed your mother today.”
我十几岁时,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饥饿,病痛,劳累,使我们这个家庭陷入了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兆,以为母亲随时都会自己寻短见。每当我劳动归来,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听到她的回应,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一时听不到她的回应,我就心惊胆战,跑到厨房和磨坊里寻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我便坐在了院子里大哭。这时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面走进来。她对我的哭很不满,但我又不能对她说出我的担忧。母亲看到我的心思,她说:“孩子你放心,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我是不会去的。”
Mother contracted a serious lung disease when I was still in my teens. Hunger, disease, and too much work made things extremely hard on our family. The road ahead looked especially bleak, and I had a bad feeling about the future, worried that Mother might take her own life. Every day, the first thing I did when I walked in the door after a day of hard labor was call out for Mother. Hearing her voice was like giving my heart a new lease on life. But not hearing her threw me into a panic. I’d go looking for her in the side building and in the mill. One day, after searching everywhere and not finding her, I sat down in the yard and cried like a baby. That is how she found me when she walked into the yard carrying a bundle of firewood on her back. She was very unhappy with me, but I could not tell her what I was afraid of. She knew anyway. “Son,” she said, “don’t worry, there may (来自:WwW.zaiDian.com 在点网)be no joy in my life, but I won’t leave you till the God of the Underworld calls me.”
我生来相貌丑陋,村子里很多人当面嘲笑我,学校里有几个性格霸蛮的同学甚至为此打我。我回家痛苦,母亲对我说:“儿子,你不丑,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里?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变美。”后来我进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后甚至当面嘲弄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亲的话,便心平气和地向他们道歉。
I was born ugly. Villagers often laughed in my face, and school bullies sometimes beat me up because of it. I’d run home crying, where my mother would say, “You’re not ugly, Son. You’ve got a nose and two eyes, and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your arms and legs, so how could you be ugly?
If you have a good heart and always do the right thing, what is considered ugly becomes beautiful.” Later on, when I moved to the city, there were educated people who laughed at me behind my back, some even to my face; but when I recalled what Mother had said, I just calmly offered my apologies.
我母亲不识字,但对识字的人十分敬重。我们家生活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我对她提出买书买文具的要求,她总是会满足我。她是个勤劳的人,讨厌懒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为看书耽误了干活,她从来没批评过我。
My illiterate mother held people who could read in high regard. We were so poor we often did not know where our next meal was coming from, yet she never denied my request to buy a book or something to write with. By nature hard working, she had no use for lazy children, yet I could skip my chores as long as I had my nose in a book.
有一段时间,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我偷偷地跑去听书,忘记了她分配给我的活儿。为此,母亲批评了我,晚上当她就着一盏小油灯为家人赶制棉衣时,我忍不住把白天从说书人听来的故事复述给她听,起初她有些不耐烦,因为在她心目中说书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们嘴里冒不出好话来。但我复述的故事渐渐的吸引了她,以后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给我排活,默许我去集上听书。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也为了向她炫耀我的记忆力,我会把白天听到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A storyteller once came to the marketplace, and I sneaked off to listen to him. She was unhappy with me for forgetting my chores. But that night, while she was stitching padded clothes for us under the weak light of a kerosene lamp, I couldn’t keep from retelling stories I’d heard that day. She listened impatiently at first, since in her eyes professional storytellers were smooth-talking men in a dubious profession. Nothing good ever came out of their mouths. But slowly she was dragged into my retold stories, and from that day on, she never gave me chores on market day, unspoken permission to go to the marketplace and listen to new stories. As repayment for Mother’s kindness and a way to demonstrate my memory, I’d retell the stories for her in vivid detail.
很快的,我就不满足复述说书人讲的故事了,我在复述的过程中不断的添油加醋,我会投我母亲所好,编造一些情节,有时候甚至改变故事的结局。我的听众也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连我的姐姐,我的婶婶,我的奶奶都成为我的听众。我母亲在听完我的故事后,有时会忧心忡忡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儿啊,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什么人呢?难道要靠耍贫嘴吃饭吗?”
It did not take long to find retelling someone else’s stories
unsatisfying, so I began embellishing my narration. I’d say things I knew would please Mother, even changed the ending once in a while. And she
wasn’t the only member of my audience, which later included my older sisters, my aunts, even my maternal grandmother. Sometimes, after my mother had listened to one of my stories, she’d ask in a care-laden voice, almost as if to herself: “What will you be like when you grow up, son? Might you wind up prattling for a living one day?”
我理解母亲的担忧,因为在村子里,一个贫嘴的孩子,是招人厌烦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我在小说《牛》里所写的那个因为话多被村子里厌恶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时的影子。我母亲经常提醒我少说话,她希望我能做一个沉默寡言、安稳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却显露出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这无疑是极大的危险,但我说的故事的能力,又带给了她愉悦,这使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I knew why she was worried. Talkative kids are not well thought of in our village, for they can bring trouble to themselves and to their families. There is a bit of a young me in the talkative boy who falls afoul of villagers in my story “Bulls.” Mother habitually cautioned me not to talk so much, wanting me to be a taciturn, smooth and steady youngster. Instead I was possessed of a dangerous combination – remarkable speaking skills and the powerful desire that went with them. My ability to tell stories brought her joy, but that created a dilemma for her.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我有父母亲的谆谆教导,但我并没有改掉我喜欢说话的天性,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对自己的讽刺。
A popular saying goes “It is easier to change the course of a river than a person’s nature.” Despite my parents’ tireless guidance, my natural desire to talk never went away, and that is what makes my name – Mo Yan, or “don’t speak” – an ironic expression of self-mockery.
我小学未毕业即辍学,因为年幼体弱,干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滩上去放牧牛羊。当我牵着牛羊从学校门前路过,看到昔日的同学在校园里打打闹闹,我心中充满悲凉,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孩子,离开群体后的痛苦。
After dropping out of elementary school, I was too small for heavy labor, so I became a cattle- and sheep-herder on a nearby grassy riverbank. The sight of my former schoolmates playing in the schoolyard when I drove my animals past the gate always saddened me and made me aware of how tough it is for anyone – even a child – to leave the group.
到了荒滩上,我把牛羊放开,让它们自己吃草。蓝天如海,草地一望无际,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鸟儿在天上鸣叫。我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心里空空荡荡。有时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懒洋洋地飘动着的白云,脑海里便浮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幻象。我们那地方流传着许多狐狸变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个狐狸变成美女与我来作伴放牛,但她始终没有出现。但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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