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鱼听说秦雪要请她去家里吃晚饭，当然是欣然接受。正好她也有一肚子感谢的话，想当面表达。

她看看时间还早，就下楼想去花店挑束花作为礼物。空手去别人家吃饭，无论何时都是有失礼貌的。

小鱼刚出门，就在走廊上意外碰到了那位住在她隔壁的中年业务员。女孩笑着点点头，男人也回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小姑娘，我昨天交房租的时候。听房东大姐说你要搬家了，是换了新工作还是找到更划算的房子？”

“我换了份新的工作，离这里太远上班不方便。”

因为是去秦雪家吃饭，小鱼换了条平日里不经常穿的烟粉色半身裙，上面配了件白色的针织上衣。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说：“果真人要靠衣装，你这换了新工作稍微打扮打扮，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呵呵。”

“小姑娘，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

“那你什么时候搬家啊？”

“明后天吧？”

“东西多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赵小鱼自然不会去麻烦眼前这位为生活奔波的男人，对他来说每天24小时恨不得拆分成48小时来度过。

男人见小鱼转身想走，有些犹豫地说：“小姑娘，能不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赵小鱼略带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和这位中年人也就是点头之交。而且此去一别，从此就可能相忘于茫茫人海之中。

02

男人挠了挠头说：“我女儿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让她来这里读大学有个照应。我记得你好像就是本地大学毕业的吧？”

“对。”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我女儿来了以后，有事情的话想让她请教你一下。我以后就希望她像你一样，做个白领。”

“你看，你现在的生活不就越来越好了吗？”

赵小鱼恍然大悟，曾几何时自己也成了别人羡慕的所在。

不同于对那位办公室主任的拒绝，小鱼她爽快地留了个联系方式给眼前爱女心切的中年男人。

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高估自己在任何人心里的分量。同样‬的‬道理‬，对别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要给‬他心存‬幻想‬‬和‬无谓‬地‬期待‬。

赵小鱼知道自己很傻。

昨天和华华无意中说到这件事时，华华不停埋怨小鱼说：“你真傻，你就假装答应帮他留意好了。说两句好听的话，你又不会少块肉。”

“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惜，小鱼还是做不到如华华那般世故圆滑。

男人感激地对小鱼说：“谢谢！”

“不客气。”

小鱼又踩着年久失修吱吱作响的木楼梯走出了昏暗的楼道，迎接她的是落日余晖下最后的光亮。

女孩站在光与黑暗微妙斜接的地方。

因为光影的关系，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就如同她即将踏上了人生路——或明或暗。

只是浑然不知的女孩，兴高采烈地奔去了花店。等她手捧着一大束进口的绣球花出现在秦雪家门口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03

小鱼被张琪引到了上次见面的房间，一身素衣的秦雪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小鱼把手里的花递过去说：“秦姐，谢谢你！”

秦雪嫣然一笑接过后，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懂我，知道我喜欢紫色。”

小鱼俏皮地说：“呵呵，也许是心有灵犀。”

秦雪把花交给张琪说：“去找个好看的花瓶插起来，放到我的卧室里去。”

“好的，秦总。”

秦雪说完，就招呼小鱼道：“快坐。”

“好的，谢谢。”

入座的小鱼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文稿说：“秦姐，这是我写得初稿您看看？“

小鱼特意准备了纸质的版本，因为她观察到每次见面秦雪都在看书。想必她更喜欢享受这种实实在在阅读的感觉。

秦雪笑着说：“还是你贴心，没图省事发个电子版给我。天天在公司电脑上看文件，下班之后我是看到电脑就头疼。”

秦雪带着些许欣赏的眼光说：“小鱼，看来我和你很投缘啊。”

“秦姐，我才觉得你是我的贵人。这次我能跳槽去《文学》的事，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

赵小鱼说完，就站起身来慎重其事地给秦雪鞠了一个90度的躬。

秦雪起身虚扶了女孩一把，嗲怪道：“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你说你都叫我姐了，我当然得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当个便宜姐姐？”

“这天底下的好事，总不能都让我一个人占尽吧？”

04

秦雪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既全了小鱼的面子又丝毫不提自己的功劳。

受人之恩不要忘，与人之恩不要提！

因为‬那些时时挂在嘴边的施恩，有可能让人心理抗拒，也有可能对他人形成道德绑架。

偏偏世人大多不知，总爱把恩情挂在嘴上。

岂不知，每提一次恩情就稀薄了一分。

很明显，名利场里打滚的秦雪深谙此道。

小鱼对于秦雪言语间处处照顾自己自尊心的体贴，差点儿就感动到热泪盈眶。

这时张琪敲门进来说：“秦总，晚饭准备好了。”

“那小鱼我们先去吃饭吧？吃饱才有力气。”

“好的。”

秦雪走在最前面，张琪和小鱼紧随其后。

餐厅在一楼，应该不是秦雪平日里待客的所在。因为小鱼注意到，吃饭的桌子是一张小小的圆桌。

小鱼目测，最多只能容四个人吃饭。

一提到四个人，小鱼发现自己来了三次。

好像一次都没见过秦雪的老公和儿子。

当然这是人家的私事，小鱼不好去八卦。

说不定人家老公和儿子在国外生活了，秦雪这次出差就是去和家人团聚。有钱人的生活，坐飞机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小鱼一边想着，一边就入了座。

这时之前那位眼熟的保姆已经摆好了最后的碗筷，对着秦雪说了句：“秦总，您慢慢吃。”

秦雪十分客气地说：“阿姨，你辛苦了。”

小鱼见饭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都有。秦雪淡然一笑说：“小鱼，家常便饭不要客气哦。”

“秦姐，已经很丰盛了。”

“那快吃吧。”

“嗯。”

席间秦雪吃得不多，只是略微动了几筷子。

她倒是不断地招呼小鱼多吃点，小鱼自然也会客气地说：“秦姐，你自己也吃。”

秦雪有些无奈地说：“我一般晚上不怎么吃东西。”

05

小鱼关切地问：“秦姐，你是没胃口吗？还是工作太忙？”

“那倒不是，我年纪大了代谢慢。少吃一点不容易长胖。”

“可是你一点都不胖。”

“呵呵，傻孩子。我不胖就是因为我注意饮食的关系。我看你胃口不错，怎么还那么瘦啊？”

“我……，我从小就这样。”

“还是年轻好，我那会儿也和你一样。怎么吃，都不胖。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秦姐，在我眼里你的年纪就是个迷。”

不知为何，小鱼在秦雪面前很容易卸下所有的伪装。可能是因为秦雪的善解人意和平易近人吧。

秦雪一听小鱼这话就乐了：“瞧瞧，你这张小嘴。果然是拿笔杆子的好手，这夸人的话都不落俗套。”

“小鱼，你在你们李总编面前也这么能言善道吗？”

赵小鱼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地说：“我哪里敢啊？”

“怎么了，李总编看上去很凶吗？”

“那倒不是，李总编人其实挺好的。就和秦姐你人一样好，不过他毕竟是我的前辈和上司。”

“没事，我悄悄和你说。你们李总编别看他一脸严肃，其实私下里为人谦和是个标准的什么？”

秦雪拍了拍脑袋说：“就是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女孩子，时常挂在口边的暖男。”

听秦雪这么说，赵小鱼想起了深夜的那碗面。

还有李总编第一次‬及时‬回复‬自己‬邮件‬的‬态度‬。

于是她表示认可地说：“我同意。”

06

秦雪一听又乐了，看得出来她今晚心情不错。

她轻轻唤了一声阿姨，嘱咐她帮自己开瓶红酒过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红酒就送到秦雪的面前。

小鱼注意到有二个透明的玻璃酒杯，只见秦雪帮自己也浅浅倒了一点红酒说：“小鱼，你尝尝看味道。别担心等下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或者让张琪回家时顺便把你带回去。”

秦雪说完，就自己先带头轻抿了一口。

小鱼不好推托，也意思意思喝了一小口。

秦雪见状说：“小鱼、没关系，你随意，不用勉强。不过我和你说，这酒是朋友酒庄里自己酿的。你们李总编李佑珹他就‬很‬喜欢‬，我上周‬刚送‬了‬一箱‬给他‬。”

“是吗？李总编也喜欢？”

“嗯。”

小鱼在不知不觉中又端起了酒杯。

酒过三巡，微醺的两个女人上楼看稿件。

可能因为酒精的作用，小鱼的脸颊出现了一丝绯红。看上去既有少女的气息，也带点熟女的风韵。

秦雪玩心大起，拿手轻轻捏了捏小鱼的腮帮子故作嫉妒地语气说：“这天然的胶原蛋白，手感就是好。”

小鱼被秦雪这个动作给逗乐了，她没想到人前那么端庄大方的秦总还有这么稚气未脱的一面。

07

秦雪回到房间里坐到沙发上，拿起之前放在这里的稿件。

可是，她刚拿起又突然放下。

她把张琪唤来后，转头说小鱼说：“你看和你聊天太开心了，我都忘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赵小鱼一听，酒也醒了。

她连忙跳起来，急急地摆着双手说：“秦姐、你别客气。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礼物。按道理应该是我送礼物给你才对。”

那惊慌到失措的小模样，惹得秦雪大笑。

她连忙说：“你这孩子真实在，你以为我要送你金山银海啊？我是想着你要去新的公司上班，拿几件我们多余的样衣给你穿。”

“样衣？”

“忘了告诉你，我是做服装生意的。”

秦雪转头对张琪说：“你带小鱼去我的陈列室里帮她挑挑合适她的样衣，放在那里不穿也是浪费。”

“好的，秦总。”

见秦雪如此说，小鱼也不好再坚持。

更让她惊喜的是，原来秦雪是做服装生意的。怪不得气质看上去那么好。说实话，小鱼觉得秦雪天生就应该是吃这碗饭的人。

小鱼对着秦雪说：“秦姐，那谢谢你。”

秦雪假装一脸嫌弃的样子说：“你快点和张琪出去，我看稿件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小鱼一笑，张琪也立马心领神会。

她主动走到小鱼面前解释说：“跟我走吧。其实秦总经常送样衣给家里的工作人员。刚才帮你们准备饭菜的阿姨，她和她女儿就经常穿我们公司的样衣。”

“张姐，是吗？”

“嗯，反正堆在那里也占地方。”

小鱼就尾随着张琪出了门后转个弯，进到了一间超大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成排成排的衣服。

08

张琪一走进去就熟门熟路地指了指进门的沙发椅说：“小鱼，你先坐坐。这里面太乱了，我去把你尺寸的衣服找出来。”

“张姐，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坐着好了。我心中有数。”

“哦，谢谢。”

小鱼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椅上四处打量，这地方粗粗一看还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仓库。

角落里还堆了两个没穿衣服的人形模特，小鱼看着有些好笑。走过去晃晃她们的胳膊、动动她们的腿，像足了一个好奇宝宝。

反正在秦雪眼里，自己就是个孩子。

过了十几分钟，张琪双手拎满了挂着衣服的衣架招呼小鱼说：“别玩了，过来试试看。”

“张姐，你是专业的不用试。我肯定相信你的眼光。”

倒不是小鱼有意去拍张琪的马屁，而是张琪身为秦雪的助理。这些年鞍前马后跟着她四处征战，专业素养能差到哪里去。

张琪见小鱼明里暗里转着弯夸自己，有些得意地说：“算你识货。”

接着她把手里的衣服全挂在空的一排衣架上说：“你看着斯文，人又苗条骨架小。其实你只要穿对了衣服，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小鱼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说：“就我，还衣服架子？张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小鱼，我骗你干嘛？不信，你自己试试？”

“我看看。”

原本只想随便拿二件衣服带回家应付应付的女孩，一下子被张琪的话引起了兴趣。

或者是说；她骨子里爱美的天性被启动了。

本就是爱俏的年纪，那个女孩会真的不爱美？

09

小鱼走到那排衣架前，发现张琪给自己挑的都是浅色系的衣服。颜色虽浅，但那柔和的色调入目后就是赏心悦目的舒适。

确实很适合自己。

因为小鱼这些年没有精心保养过自己的皮肤。所以她的肤色不算白皙，并不适合太强烈的色彩。

果然，张琪是高手。

小鱼信手拈起一件丝质的白衬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那种飘逸的灵动立马让她多了几分都市女孩的俏皮洒脱。

还有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小V领的设计正好能露出小鱼的锁骨。隐隐之中带点点性感，但上班逛街穿着它又刚刚好，一点都不过分张扬。

小鱼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名词——高级感。

原来传说中的高级感是真实存在的，小鱼贪恋地瞅了又瞅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

张琪也凑了过来，对着镜子里的小鱼挤眉弄眼地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张姐，你真厉害。”

“你喜欢就好，趁着秦总今天心情好。我帮你把这些全打包好，对了、里面还有二个包。”

“你等等啊，我去翻翻。”

“张姐，别客气了。”

张琪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拿出两个女式的拎包。一大一小、一灰一白，只不过看得出这包有点年月了。

因为外边包裹的塑料袋，蒙上了一层灰。

张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太忙，没嘱咐阿姨来打扫卫生。”

小鱼赶紧说：“没事，把塑料袋扔掉就好。”

10

张琪帮小鱼鼓鼓囊囊地收拾了好几个大的袋子，这时张琪的电话响起。

一看来电正是秦雪，张琪说：“估计秦总看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嗯。”

两个人并排快步回到了之前离开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秦雪正坐在沙发上还在埋头看稿。

小鱼小心翼翼地问：“秦姐，你觉得怎么样？”

秦雪闻言抬头，带着笑意说：“小鱼，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那句话——普通人的眼界来自于教育，我非常认同也深有体会。”

“不得不承认，一个好的教育机会改变了我的眼界，也提高了我的格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懂我的心思？”

“小鱼，你知道吗？要不是能去留学，我的人生至今为止可能还是碌碌无为过着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生活。”

“秦姐，你太谦虚了。我觉得机遇重要，但是个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秦雪听完后不住地点头：“说得对，王侯将相宁有有种乎？我不信命，所以从来不放弃努力。”

“小鱼，你也要加油。我觉得你就像过去的我，只要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发光发亮。”

小鱼有些羞涩地连连摆手说：“我……，我不行。”

秦雪又指着其中一段说：“你把这一段感情写得如此的唯美。人们都说文如其人，看来你骨子里是个很浪漫的人。”

小鱼像是被人说中了小心思一般，害羞地低下了头。秦雪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本来就应该多谈谈恋爱。”

秦雪打趣地问：“小鱼，你有男朋友吗？”

“我……，我没有。”

“来和姐说说，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秦姐，你又笑话我。”

“真的，改天我帮你介绍一个男孩子。”

后来见到小鱼的脸真的红了，秦雪才停止逗她。这时张琪走了进来，秦雪随口一问：“衣服都挑好了？”

“是的。”

秦雪回头对小鱼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的修改意见都用红笔写在纸上，你回头看看。”

“好的，秦姐。”

看看天色确实晚了，想着秦雪累了一天。

小鱼把稿件仔细地收进了包里就准备告辞离开。这时秦雪对张琪说：“你也下班吧，你等下叫司机送小鱼回家。”

“秦姐，不用麻烦。我自己能回去。”

秦雪摇头：“不行，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最后大包小包的小鱼，被司机师傅安全地送回了家。临下车前，受宠若惊的她对着司机再三道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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