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疫苗打坏的，就应该负责。”8月12日，湖南衡阳耒阳的谢角扬，提起2岁女儿因为接种疫苗致残的悲催经历，啜泣不已，她和丈夫龙先生无法接受原本聪明活泼的女儿变成偏瘫智障的现实。

>>>低烧昏迷

4个月大女儿 接种疫苗5天后病危

2018年12月15日上午，夫妻俩带着4个月大的女儿去耒阳市水东江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乙肝疫苗第二剂和脊髓灰质炎疫苗第一剂。

“打完以后当天晚上，女儿就出现发低烧、抽搐、昏迷的症状，当时医生检查只是说白细胞有问题，其他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最后抱到医院才5天时间，人已经开始不行了，当时就下了病危通知，后来去湖南省儿童医院进一步全面检查，才检查出是接种不良反应的问题。”

谢女士说，女儿经湖南省儿童医院ICU急救才捡回一条命，诊断是中枢神经系统脱髓鞘病变-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有严重后遗症。后经耒阳市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专家组鉴定，女儿属于接种反应异常，损害等级评定为三级乙等。

“我们有三级的诊断书为证，我女儿伤残等级在衡阳市和耒阳市是三级乙等，在湖南省是二级乙等。”

湖南省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专家组认定，不能排除预防接种异常反应，损害等级为二级乙等

华商报记者获得的湘耒阳异诊（2019）01号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书显示，不能排查与接种疫苗无关，属于预防接种异常反应，按目前情况损害等级评定为三级乙等，这份2019年8月23日出具的诊断书，盖有耒阳市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诊断小组的红章。

2019年10月29日衡阳市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小组出具的市级审核专家组意见，也认为属于预防接种反应。

2020年7月6日，湖南省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专家组同样认定，患儿接种疫苗后出现中枢神经系统脱髓鞘病变-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不能排除预防接种异常反应，损害等级为二级乙等。

“孩子从出生，检查也没有查出来什么，之前孩子都是健康的。”谢女士告诉华商报记者，他们多方咨询，疫苗接种和个人体质都有关系，专家说乙肝疫苗在国内报道中出现过不良反应。

>>>智障萎缩

偏瘫手指变形 针灸治疗揪心的痛

独生女出生不到半岁就变成痴呆患儿，哪一个父母能接受？夫妻俩近两年来，跑遍了省内和国内的大医院，从此就以医院为家。他们问过耒阳市卫健局找的医生，说女儿要完全治好是不可能的。

谢女士的女儿接受治疗，头上插满银针

接受康复治疗的孩子忍不住痛大哭

最令夫妻俩心痛的是，幼小的女儿针灸治疗承受了太多的苦，小脑袋上插满银针，大人看着都揪心。“她是异常反应的后遗症，属于脑瘫，叫运动障碍发育迟滞，只能接受康复治疗，如果不治疗的话会出现萎缩，而且会越来越严重，比如腿的大小长短不一，她已经是右侧偏瘫，智力有障碍，以后能不能上学读书还是一回事儿，现在勉强能走几步，但是因为偏瘫，以后走路就像瘸腿一样，她的右手指已经变形，抓不成玩具，右手已经完全不能自理，只能靠左手拿东西，她也不会说话，虽然可以叫爸爸妈妈，但是她都分不清楚，见谁都叫爸爸妈妈。”

谢女士2岁独生女的右手指已经严重变形

因为右侧偏瘫，孩子的右手变形已经丧失拿取功能

>>>信访协调

安排了救助金 要用尽各种救助政策

谢女士说，前期治疗已经累计花了二三十万，信访反映以后，湖南省信访局开了协调会，省卫计委、衡阳耒阳的卫健康局等相关领导参会，表示要用尽各种救助政策，耒阳市卫健局和市疾控中心确实也安排了14万救助金，“他们说钱是从下面筹集的，包括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还有残联、民政和慈善机构。”

谢女士介绍，起初虽然筹集了10万元，但是今年疫情期间也不能去医院，这笔钱一直在医院也就没动，“但我们不能中断孩子的治疗，孩子的康复治疗一定得进行，而且这笔钱远远不够孩子治病所需。”

夫妻俩不能接受耒阳市卫健局处理此事的态度，“他们答复说只能给适当地补偿，说他们也深感同情，也无能为力。”谢女士表示，交涉半年多，人家已经明确说了不负责了，说接种异常是偶然性的因素，这和他们无关。

>>>质疑过错

接种医生有无资质 疑事后补告知书

此外，谢女士认为水东江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存在明显的过错。“中心提供的打预防针的一个姓蒋医生，并不是给我女儿接种的医生，蒋医生自己也明确告诉我们，不是她给我们孩子接种的，她有行医资格证，当时给我女儿接种的医生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我们去问，就叫我们不要管这个事，说给我们负责就可以了，但这个医生后面再也不见了。”

此外，龙先生也表示，接种告知书也是事后才出具的，“告知书是打完8个月以后他们才提供的。”谢女士回忆，接种告知书上有这些不良反应的说明，“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当时带女儿去打的时候就没有告知书，什么也没有说，去了就给我们孩子打了，连起码的提醒都没有。”

>>>决定赴京

担心影响以后 准备带女儿去北京救治

8月12日，夫妻俩接受华商报采访时，正在位于长沙的湖南省儿童医院附近的租住屋收拾行囊，他们决定8月13日领女儿去北京救治。此前，女儿主要在省儿童医院康复科接受治疗。

夫妻俩表示，因为医院康复项目不齐全，为了让女儿得到有效的治疗，他们已经跟耒阳市卫健局反复说了多次，“别的患者都是在外面去做，我们孩子也只能去其他大城市去做。孩子的治疗是不能停的，我们就是想把女儿治好，孩子治疗的相关费用得有人负责，她还小，还有这个机会，如果不去治疗，就怕耽误了，影响孩子以后的生活。”

龙先生告诉华商报记者，女儿的救治费用已经没有着落，他们就订了高铁票，准备去北京救治。

夫妻俩表示，卫健局虽然同意去北京治疗，但不提供住宿等相关费用，夫妻俩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们说安排好了，是跟医院对接，把钱打到医院，但别的费用又不管，还派两个人要跟我们一起去北京，实际上是监视我们，怕我们去反映一些事情。”

谢女士非常后悔带女儿去接种

>>>经济拮据

房子结婚首饰都卖了 借钱为女儿治病

谢女士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绝对安全的疫苗，有接种就有异常反应，倡导免疫接种，但出现问题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谢女士现在非常后悔，“我几次想过自杀，有时候还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如果不接种就不会出这个事儿，之前女儿都是很正常的，我就想为孩子求个公道，因为后续我的孩子已经被‘打残’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不负责的话，我孩子以后怎么办？我们这个家以后怎么办？”

接种不良反应导致的后遗症，谢女士咨询医生，说女儿的康复治疗不能停，她非常担心女儿以后的生活

谢女士说，“在医院里面有时候度过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但一年两年来算的话，这个家庭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会无力再支撑下去，所以我们希望能把孩子治疗的相关费用都能救助，但他们说那怎么可能，能救助你们基本的就已经很不错，还开导我们要懂得感恩，可是我们这样就真的很难捱下去的……”

作为母亲，谢女士不得不为女儿的健康负责、为孩子的未来负责。

谢女士介绍，以前家里还有收入，“不说生活很差，也过得可以，本身农村家庭来说还是可以的，我们有房有车，有一点点的存款。”

近两年来，谢女士夫妇没少跑医院，经常以医院为家，为救治女儿，卖房卖首饰，落下不少债务

“我以前在外面打工，怀孕以后就没有工作了，本想着孩子大一点，还可以继续去工作的，我老公做汽配生意，孩子病了以后需要两人照顾孩子，我老公就把生意放弃了，以前有一点积蓄，但孩子要治病救急，全都用完了，弄得我把房子也卖了，连结婚的首饰都卖了，现在还剩一个车子，也想过把车子卖几万块钱，可是孩子半夜生病要跑医院就不方便了，卖几万块钱在医院里面一两个月就没有了。”

小小年纪接受康复治疗，看着女儿头上的银针，谢女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但自从女儿因疫苗致残后，家里的经济一下变得很差，“他没有父亲，他只有个母亲，婆婆身体不太好，家里还有个80多岁的老奶奶，我老公现在又不能去做生意，实在没有钱了，我就向我娘家借一点，我爸赚一点就给我拿过来花。”

>>>卫健局回应

接种异常不代表谁有过失 未中断救助

8月13日，华商报记者联系水东江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刘主任，希望了解为谢女士女儿接种疫苗的医生是否具备资质，刘主任表示：“这个已经给我们当地卫健局报上去了，这个不便于说，我们肯定是做过调查，医生资格证都有，你可以到卫健局去问一下。”刘主任以无法核实记者身份为由，迅速挂断了电话。

华商报记者记者辗转联系上耒阳市卫健局负责处理此事的刘主任，他表示，包括市委书记在内的高层领导、几套班子都开过几次会，形成了会议纪要。

“从他们去年10月上访以来，对孩子的基本医疗救助，包括每天180元的生活费，就一直没有中断过，还商定了湖南最好的省儿童医院康复中心，截至到7月14号已经支付了15万元，但是他们不停地反复上访。”刘主任解释，“15万元中一部分是他们打了条子领走了，是作为生活支付，一大部分是我们打到定点公立医院，专款专用，其中有3万元是慈善总会。给的，其他机构筹措了12万，这个资金来源都是财政”。

刘主任强调，“我们一直在救助，基本医疗也好，包括每天180元的生活开支，我现在在武汉出差的标准就是这个，县级干部出差一天的标准，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多生活费干什么，我们是救助你的孩子，不是把你们家里全部养活，不是让你们不劳而获……”

刘主任表示：“包括他们到北京更大的公立医院去，我们也派人协助，这个费用我们也支付，不晓得他们老是闹什么，他们认为北京医院治疗更好，所以一定要去，我们也是支持的。”

刘主任否认向谢女士夫妇派遣常驻的工作组，“只要他们有要求需要办理相关事宜，包括筹集资金都需要掌握一些动态，我们也需要了解他们孩子的治疗情况，或者看望一下孩子病情，就也会派一个小组，两三个人。”

“接种医生都有调查结论在那里，不可能是空口白牙假的，都有调查结论，医疗机构医生都是有资质的。”针对接种医生是否有资质以及接种告知书是否事后补办等问题，刘主任表示，最近一段时间组织上没有安排他对接谢女士夫妇，所以他不便对媒体讲，不方便对外去发表言论。“我个人是同情理解他们，但我和他们沟通是工作性质的。”

刘主任表示，疫苗是国家配送，“接种疫苗我们只是工作义务，这是政府免费接种，公民都有权利和义务，100万例或者多少万例以内可能存在个体差异引起的异常反应，但并不代表它是不合格的疫苗，也不代表谁就有过失行为。”

刘主任强调，“我可以负责地讲，目前为止没有中断过医疗救助，往后按照省级鉴定之后，按照国家的规定，按照相应的损害等级，会有一笔补偿金，就是用于孩子医疗救助的资金，是由省级财政支付的，救助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除了这笔补偿金，需要他们自己筹资去治。”

刘主任表示：“我们是没有这个责任的，我们只是对他们作为人道主义关怀，但是他们通过不当的手段维权就变味儿了，如果认为谁存在过错，或者哪个机构存在过错，可以通过司法途径去维权。”

华商报记者获得的刘主任此前和家属一份电话录音显示，7分多钟内，刘主任曾三次提到要夫妇俩感恩，明确表示孩子的医疗救助没有断供，不会耽误孩子的治疗，但不会满足过分的要求。如果反复沟通教育，极端不配合，对家庭和孩子都没有好处，当地政府会采取措施。

华商报记者 李华 编辑 董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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