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向来多雨，2009年4月9号上午，正在家中写作业的程川突然发现家里的房顶漏雨了，于是便找来梯子爬上房顶查看。

程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房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走到一个大窟窿旁边，程川蹲下一看，大呼不妙，“这是奶奶的房间，怎么不见奶奶的人影？”

程川赶紧爬下了屋顶，从家中翻找出了钥匙，颤抖着打开了奶奶柴玉吉的房门。

炕上没有人，但地上却有一床被子，80多岁的柴玉吉就躺在被子上，消瘦如骷髅般的身体上爬满了青绿色的尸斑。奶奶死了，父亲程一田却没在家，程川赶紧跑到同村的三个叔伯家报信。

饿死家中的母亲

柴玉吉是北京市通州区张辛庄村人，年轻时丈夫早亡，她一人含辛茹苦地养大了5个儿子。

柴玉吉生前一直与小儿子一家住在一起，5个儿子之间虽然不和睦，但也并没有爆发什么大的矛盾。

小儿子程一文是张辛庄村远近闻名的酒鬼，2006年冬天，程一文因酗酒过度过世。

小儿子去世后没多久，柴玉吉一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了下来，双腿不慎骨折，自此就失去了自理能力。

她把4个儿子叫到床前，提出了让他们轮流赡养的要求。对此，四个儿子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甚至还签订了一份名为《赡养母亲的规章制度》的合约。

这份规章制度中写明程家实行轮流制的赡养制度，依照长幼顺序，兄弟四个每年每人三个月，轮流赡养母亲。

除此之外，规章制度中还特别强调，母亲在谁班上就由谁负责，其他人不准到其班上捣乱、造谣、编造是非、制造矛盾。

开始的大半年，程家还算平静，四个儿子都严格准守着规章制度，可是到了2008年12月14号，这份平静彻底被打破了。

这一天原本是老大程一民的班，早上八点，他准时来到母亲的老房子准备接班，可是他在老房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本该来交班的老四，反而老二程一田却突然出现了。

老二程一田走上前，递给老大程一民一张A4大小的纸，程一民一看顿时怒火直升，“他拿出了一份房屋出售同意书让我签名，母亲尚在，老二竟然打起了母亲老宅的主意，更何况老五家孤儿寡母还住在那房子里呢，老二把房子买了，你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去哪住啊？”程一田表示自己绝不会在同意书上签字。

早在20年前，程家就分了家，母亲的老宅子被分给了老五程一文，但老五在世时一直没有去办过户手续，因此房子一直挂在母亲柴玉吉的名下。

老五去世后，通州的房价也开始水涨船高，于是老二程一田便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见大哥死活不肯签字，程一田也急了，竟然对自己的大哥动起手来，“当时派出所、村委会都来了，来调解这个事。说你大哥受伤了，这三个月养不了了，你程一田把你大哥打伤的，你应该负责。”程一民提出由老二程一田替自己赡养母亲三个月，程一田答应了。

在警方和村委会的见证下，程家四兄弟还签订了一份补充协议。三个月很快过去了，2009年3月14号，老二打电话给村主任，让他通知老三来接母亲，但由于事务繁忙，村主任放下电话后就把这差事给忘了个精光。

而另一边，老三程一平则认为接下来的三个月还应该由老二程一田赡养，“前三个月那时老二替老大养的，后三个月还应该是他程一田养啊！”

悲剧就阴差阳错地上演了，老三没来接班，老二也不管不顾，母亲柴玉吉独自在漆黑的小屋内苦苦挣扎了五六天，最终却还是逃不过被活活饿死的命运。

警方出示的鉴定报告中显示，柴玉吉的死因是“重度营养不良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法医对我说，你母亲肠空，胃壁薄得像纸一样，我说为什么像纸一样薄？他说这属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形成的。”法医的话加剧了老大程一民对老二程一田的怀疑。

“肯定是老二不给妈饭吃，才把妈活活饿死的！”面对老大的指责，老二则把矛头转向了老三，“那应该是程一平的班啊，是他不去赡养妈才让妈活活饿死的。”母亲究竟是被谁饿死的？三兄弟各执一词。

2010年4月22日，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了判决，法院认为3月份本应该由老大程一民赡养母亲，虽然程一民被老二程一田打伤，但对于母亲的情况却不闻不问，老二未经交接离开母亲更是难辞其咎，至于老三声称的排班有误的说法，法院也给予了否定。

最终，法院判决老大、老二、老三构成遗弃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三年和两年。老四程一石因为排班距离较远，被判无罪。劳苦一生的老母亲柴玉吉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离世竟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送进了监狱。

这场饿死母亲的悲剧本该就此结束，但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2012年，三个儿子陆续出狱之后，一场更加残酷的人伦悲剧再次在程家上演了。

无法安葬的母亲

在监狱中，程家三兄弟受尽了辱骂和白眼，“你是个人吗你？你怎么还把你妈给饿死了？一天给你妈一个馒头吃行不行啊？给点凉开水喝行不行啊？”连罪大恶极的死刑犯都来鄙视自己，老三程一平感到十分痛苦。

“我对我母亲，那顶多算是关心不够，真正把我母亲饿死的是老二。还有，同样是关心不够，那为什么我们哥仨坐了牢，他老四程一石就没事呢？”程一平感到很不平衡，“你要是上妈那里一趟，妈不也饿不死吗？”

对于老三程一平的说法，老大程一民也十分赞同，“我妈的房子一直是上了锁的，这把锁的钥匙只有老二和老四有，旁人根本打不开。要是他们不把我妈的房子上锁，那我们的街坊邻居都可以过去看我妈，那我妈也不至于饿死你说是不是？”

对老二和老四刻意将母亲封闭起来的行为，老大和老三一开始表示很不理解，但后来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猫腻”。

“有一次我把我妈从老二那接回来，一看我妈特瘦，完了我就问我妈咋回事，我妈说老二他们家顿顿喝粥，一点荤腥都没有，还不给她吃早饭。”

程一平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是指控老二程一田长期虐待母亲。

“老二比老四来说还是好的，有一次我去老四家，发现老三给我妈用鸡饲料做粥。”

给亲生母亲吃鸡饲料，这可真是骇人听闻，面对老三程一平的指控，老四程一石则大喊冤枉，“我每天早晨都给我妈买两节油条一个鸡蛋，这街坊邻居都是看得见的，中午一般都是鸡肉馅的饺子，晚饭营养也很丰富。”

程一石还表示，为了保证母亲的营养，他还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了50多只鸡，为了就是能让母亲吃上新鲜健康的鸡蛋和鸡肉。

至于给母亲的房间上锁，程一石则声称是为了母亲的安全问题考虑，“家里人都不在家，老太太身体又不好，把门锁上总归安全一点。”

可不论老四程一石如何解释，老大和老三依旧坚称是他联合老二害死了母亲，目的就是为了瓜分母亲的财产。

程家老五的女儿程爽对大伯和三伯的说法也表示支持，“自从我爸死了之后，我二伯跟四伯就一直要求重新分房产，说以前分的不算数了。”

三人服刑期间，老二程一田曾提出要将母亲安葬，但却遭到了老三程一平的强烈反对，“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那份尸检报告绝对有问题！我要求重新尸检！”

2009年6月12日，老大程一民自费8400元，对母亲进行了第二次尸检。

X光片显示，柴玉吉的左小腿有明显的粉碎性骨折，但第一次尸检报告中对此却并未提及。

“我母亲是含冤而死的，她不是饿死的，她是被打死的。”老三程一平认为，母亲生前很可能遭到了老二和老四的暴力虐待。

老四认为老三的说法荒唐至极，而之所以会有这么荒唐的说法，老四则表示那是因为他们心理不平衡。

“还是他们心态有问题，就因为我没有入狱，他们就觉得心理不平衡。他们把老太太当工具，想置我于死地。”

2012年9月，程家老大老三再一次向法院提起了申诉，他们希望法院能够帮助他们抓到害死母亲的真凶，让老二和老四为母亲的死负起法律责任。

而另一边，程家四兄弟也接到了来自通州市殡仪馆的电话，电话中，殡仪馆工作人员语气焦急地催促程家兄弟在同意火化单上签字，截至2012年9月，柴玉吉的尸体在通州市殡仪馆已经停放了整整3年多，已经累积了5万多元的存放费。

但无论殡仪馆工作人员如何催促，程家老大和老三依旧不为所动，“我们咨询过律师了，律师说在官司赢之前，不能把我母亲火化了，要不然法院要核实尸检结果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专家还原母亲去世真相

由于证据不足，程家老大和老三的申诉被法院再次驳回。“老二和老四肯定是收买了法官，肯定的！”对这个结果，程家老大和老三显然非常不满意。

为引起社会关注，兄弟俩打印了大量的申冤材料四处张贴，在这些材料中，程家老大和老三将母亲左小腿的骨折称为“逆子行凶的罪恶见证”。

随着舆论的发酵，程家的事情越闹越大，但程家老大和老三非但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找到了电视台诉说冤屈。

2013年底，程家老大和老三一起登上了一档调解类节目的舞台，在节目现场，法医专家还原了母亲柴玉吉的去世真相，“柴玉吉的骨折是重度营养不良引发的并发症，不是人为的，而且也不是致其死亡的直接原因，柴玉吉真正的死亡原因，第一份尸检报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重度营养不良致多器官衰竭而死。”

但无论专家怎么解释，程家老大和老三都坚信老二和老四才是杀害母亲的真正凶手。

“我们不相信第一份尸检报告，因为第一份尸检报告中就没提我母亲腿伤的事，我们只相信第二份尸检报告，就是我们自费做的那个。”

但在那份自费尸检报告中，同样指出了柴玉吉的死因是重度营养不良，问题再一次绕回了老四程一石身上，同样“遗弃”了母亲的老四不被判刑始终是哥俩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眼见二人钻进了牛角尖，调解团放弃了继续向他们阐明真相，反而打起了亲情牌。

“让老二和老四负法律责任这是一回事，让母亲早日入土为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逝者为大，你们还是应该早日把母亲安葬了。”

经过一天的调解，程家老大和老三的态度逐渐从激动变得缓和起来，对于母亲死因的猜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激和固执，随后，他们表示自己愿意将母亲安葬，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2013年冬天，停尸四年后，柴玉吉的尸体终于离开了通州市殡仪馆，如愿魂归故土。

结束语

因为惧怕程家四兄弟的势力，柴玉吉老人被活活饿死的事情在张辛庄村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如今，在柴玉吉老人生前居住的老宅子的院墙上，依稀可见老大和老三曾经四处张贴的申冤材料，透过这些材料，我们仍然能够感受到老大和老三心中的怨恨。

而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如今也变得残破不堪，满地散落着老人生前的遗物，老人的屋门依旧上着锁，屋内一片狼藉，只剩一张全家福还静静地摆在屋内的桌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照片上老人的笑脸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参考文献：

法制晚报：《兄弟反目成仇致八旬母亲饿死 尸体四年未火化》

新京报：《80岁老人在家中被饿死续:两个儿子出狱后申诉》